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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章:看戲不入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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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還以為,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……”疏星閣內,蕭近不疾不徐地合上書簡,挑起眉梢看著巫白雨,神色不露喜怒。

這才最可怕。

巫白雨嗓子一陣發緊,瑟縮了一下,張了張口,不知道能說是什麽。

蕭近背著手,站起身,掃了一眼下面。

巫白雨身旁站著恭恭敬敬的齊總管,兩人身後是低著頭的大師傅,大師傅的身旁是兩個下人擡著的昏迷的程言。

蕭近挑眉,似乎饒有興趣:“這是怎麽一回事?”

巫白雨臉色微白,咽了咽唾沫:“我,我可以解釋……”

“哦?”蕭近輕哼一聲,不置可否。

“是這樣的……”巫白雨組織了一下詞語,硬著頭皮剛要解釋。

“侯爺容稟告!”大師傅“噗通”一聲跪下,先聲奪人,說道,“侯爺,巫夫人偷喝了珍味味湯的底料!”

蕭近看向巫白雨,嘴角輕揚。

巫白雨瑟縮一下,無話反駁,她卻是這麽做了……

“為什麽?”蕭近問道,“為何特意去偷本侯的湯?”

“特意”,“本侯”被蕭近可疑咬著重音。

巫白雨聞言,撥浪鼓一樣搖頭:“我不知道那是侯爺的!我之所偷吃,是因為今天送飯的沒去,我餓了一天,是在受不了了,就出來找些吃的,我真不知道那是給侯爺準備的!”

要是知道,她寧可餓著也不會下手啊!

蕭近向齊總管:“為什麽沒有給她送飯?”

齊總管俯身,口齒清晰說道:“巫夫人的飯食一直都是葉嵐天送的,他昨日因為父親重病,告假回家了,今日送飯,王公公疏忽了,於是才出了今日的誤會。”

蕭近若有所思地掃了巫白雨一眼,沖齊總管道:“這種疏忽的下人攆出府去。”

“是!”

蕭近又轉向巫白雨,慢悠悠問道:“只是偷食,怎麽會鬧出這麽大動靜?”

“呃……”

蕭近掃了一眼昏迷的程言:“他是怎麽一回事?”

“回侯爺!”大師傅搶著回道,“是程言不知廉恥,做錯了事!”

“你胡說!”巫白雨張口就反駁,“分明是你虐待他!”

“我是在教訓徒弟!”

“往死裏教育啊!”巫白雨不甘示弱。

“我……”大師傅還待反比,蕭近一個眼梢掃過去,爭執的兩個人同時縮起肩膀,蔫了。

“你先說。”蕭近沖大師傅道。

“謝侯爺!”大師傅俯身,一字一頓說道,“這個昏迷的人叫程言,是小人的徒弟,他出身不好,他娘是一個老妓1女還有癆病!我看他可憐,就收了他做徒弟!因為他娘有病,我是不許他進廚房的,只讓他在外面打粗活!”

大師傅說道這裏,若有所指地看了巫白雨一眼,繼續道:“結果他今天不僅偷偷溜了來,還做了飯菜,我一看就教訓了他!可巫夫人就是不讓!踹開門,護著程言!然後,巫夫人不知道從哪裏來用的妖術,把我戲耍了一番!”

巫白雨一直淡定地著聽著大師傅顛倒黑白,可直到聽到最後,她忽然頓了一下,前面的她有辦法的解決,但是妖術……她必須含混過去!

恩公幫她的事情,是不能暴露的。

“你說完了沒有?”巫白雨收拾好情緒,平靜看著大師傅。

“沒有。”大師傅橫眉豎目,兇狠地看著巫白雨,“我不知道程言跟巫夫人是什麽關系,巫夫人要這麽幫他!”

巫白雨一白眼,這個誅心的指責啊!

“現在說完沒?”巫白雨問。

“說完了。”

“侯爺。”巫白雨沖蕭近拱拱手,一副江湖俠士風範,“我能說了嗎?”

蕭近對巫白雨亂七八糟的禮儀已經不想追究了,點了點頭。

巫白雨道:“我跟程言的關系很簡單,一飯之恩!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。我很餓,程言好心給我做了一碗面,這就是我們的關系。”

巫白雨一邊說著,一邊打量著大師傅表情反應:“至於你說的,不許程言進廚房,那我想問你,讓程言熬夜守著湯是怎麽回事?”

大師傅一楞,梗著脖子道:“那是人手實在不夠!”

“好,那我再問你,你憑什麽虐待程言?!”

“我沒虐待他,我是在教育他!”

“教育他?”巫白雨氣急反笑:“你用麻繩捆著他的嘴不許他吃飯!我巫白雨還是第一聽說有這種來教育方法的!之前我還很奇怪,他怎麽這麽瘦,原來是有你這麽一個好師父?!”

“程言出身低賤,這種人不用這種方法,他記不住!”

“你胡說!”巫白雨拂袖,“這跟出身有什麽關系!”

“巫夫人,他是我徒弟!我怎麽教訓,好像跟你沒關系!”

“他是你徒弟,但他也是人!”巫白雨深吸一口氣,平覆了一下被激怒的情緒,說道,“一個人做錯事是該懲罰,天經地義,但是你告訴我程言做錯了什麽?”

“不聽我的話!”

“我去!你!”巫白雨聞言,差點飆臟話,“不聽你的話,你就虐待他?是誰給你的臉!讓你這麽糟蹋一個人的尊嚴!”

“尊嚴?”大師傅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,“程言只是一個下九流的雜種,他根本不配有尊嚴!”

“你!”巫白雨氣急,大師傅目不斜視,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。

巫白雨看蕭近。這種謬論,蕭近怎麽聽得下去?

侯爺似笑非笑看著她,不置可否。

巫白雨一頓,反應過來了。

她竟然忘了,侯爺可是一直高高在上的啊,他哪會去考慮一個下人的死活?而且,蕭近從來都是看戲不入戲的。他只負責看戲,卻不會裁判。

明知道蕭近是指望不上的!巫白雨敲自己腦袋,讓你沒改!

入了戲,就要靠自己唱完。

“好!好!好!”巫白雨梳理了一下思緒,忽然拍起了手,說道,“我們就按你說的來。”

蕭近挑眉,聽巫白雨說下去:“按照你說的,低下的人都不能有尊嚴了,是吧?”

“他們不配。”

巫白雨笑了:“那我問你,在侯爺面前,皇家天威,你配有尊嚴嗎?”巫白雨笑了。

大師傅一頓,攥緊拳頭,理直氣壯道:“我當然不配,在侯爺面前,侯爺可以將小的當豬狗使喚!”

“呵呵……”巫白雨見過臉皮厚的,沒見過這麽奇葩的。

大師傅表完忠心,一臉的驕傲。

巫白雨道:“我再問你,我是侯爺夫人,是不是地位比你高?”

“……是。”大師傅頓了頓,心不甘情不願。

“所以,我也可以像你教訓程言那樣教訓你了。”巫白雨說道。

“什麽?”大師傅一楞。

“這不是你說的嗎?上位者可以肆虐下人!”巫白雨說著,看了一眼,旁邊的單念,而後猛地上前,一伸手,雙手抽出了單念的劍!

單念一頓,看了看蕭近。

蕭近搖了搖頭,示意繼續看戲。

“我是侯府夫人,而你只是廚子,我地位比你高!”巫白雨說著,抽劍向大師傅刺去!

大師傅見狀,連滾帶爬地從地上起來,慌亂著躲開。

“你不是自比豬狗嗎?躲什麽!”巫白雨揮舞著單念的劍,“我這個主子想要你的命,你快點出來!站好!”

“夫人!!我何罪之有!”

“那程言何罪之有!只因為他母親身份低下?出聲我們誰都沒的選!”巫白雨說著,雙手揮舞著單念的劍,咋咋呼呼砍向大師傅!

“侯爺!侯爺!”大師傅嚇得上躥下跳,“救命!救命!救命啊!”

巫白雨張牙舞爪地追,大師傅火急火燎地逃,場面一度十分混亂……

蕭近站在原地,玩味地看這場雞飛狗跳的鬧劇。看夠了,沖單念動動手指,單念會意,伸手攔住了巫白雨。

“侯爺,侯爺……”大師傅嚇得嘴唇哆嗦,雙腿癱軟在地上,“救,救命啊……”

蕭近笑了笑,為這場好戲,做了結尾:“這個人拉下去找大夫醫治,至於你,如果再虐待下人,你的生死便是巫白雨說了算。”

大師傅苦著臉,驚魂未定地點了點頭。

“下去吧。”蕭近擺擺手。

“是……”

“是!”

巫白雨跟著眾人一起往外走,

“站住,巫白雨。”蕭近輕飄飄說道。

“侯,侯爺……”巫白雨僵硬,不情願地回過頭,幹笑。

“該說說我們的事情了。”蕭近走進巫白雨,沖屋裏的侍衛眾人說道,“你們都下去。”

侍衛們退下,幫侯爺夫人關上門。

巫白雨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門外,黃昏闌珊,最後一抹霞光被黑暗吞噬了,夜幕鋪天蓋地,趾高氣昂地稱霸此地。

那日同今日一樣……蕭近命令所有人都退下後,諾大的疏星閣只剩他和巫白雨。

同樣的地方,同樣的人物,同樣的場景……

疏星閣之約。

那日的場景再次再在巫白雨眼中閃現。

肖兮夫人走後,蕭近慢慢走到主位上,坐下,擡手為自己斟滿了酒,然後他似笑非笑的就那麽看著巫白雨,死死的看著,蕭近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,似乎是在看她又似乎不是再看她。

巫白雨束手束腳站在原地,她覺得自己只是一個媒介,蕭近通過她,在遙遙地看著另一個人。她就像一個赤身裸體的展覽品,在蕭近咄咄逼人的註視下,無所遁形。

那天,巫白雨也不知蕭近看了她多久,直到她雙腳站的發麻,雙腿發軟,整個人站得搖搖欲墜,蕭近才半醉半醒地開了口。

“是誰教你的?”蕭近問她。

“沒有誰教我。”巫白雨深吸一口氣,她知道,事已至此,耍任何小聰明、小技巧都幫不了她。

對於蕭近這種高深莫測,捉摸不定的人,跟他鬥心眼是自尋死路,實話才能換來實心。巫白雨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,她決定直面蕭近。

“侯爺,求你放過我吧。”巫白雨決定坦白自己內心所想。

“我要怎麽放過你。”蕭近放下酒杯。

“我只想過平常人的生活。”巫白雨頓了頓,諄諄說道,“之前的種種我已經想不起來了,我也不願想起來,我只想過簡單的生活。”

“怎麽個簡單法?”

“我希望侯爺能對我做到不聞不問。”

“不聞不問?”蕭近舉杯,一飲而盡。

巫白雨吐了一口氣,認真說道:“我只想過安靜平凡的生活,如果侯爺嫌我礙眼,也可以將我遣送出府。如果侯爺留我在侯爺府,我不想參與夫人們的爭寵,我只想過平平淡淡,安安靜靜的生活。”

“平平淡淡,安安靜靜?”蕭近放下酒杯,看著巫白雨,忽然笑了。

“這是我的真心話。”巫白雨鄭重說完,咬著牙,等著蕭近的裁決。

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,蕭近不停的喝酒,一杯接著一杯。

沈默,還是沈默……也不知過了多久……

“……我答應你。”蕭近的答案讓巫白雨大吃一驚。

蕭近的雙目似乎不見醉意,他平靜說道道,“你可以過你想要的生活,平平凡凡,安安靜靜。”

“真的?”好消息來的太突然,巫白雨一時間竟然詫異到無法消化接受。

“真的,只是從今天起,不要出現在我面前。”蕭近慢悠悠說道,“你不出現面前,我對你不聞不問。”

“只要我不出現在你面前,你就放過……不,我是說,你就給我我想要的生活?”

“君子一言。”蕭近端著兩杯酒從主位上走下來,將其中一只酒杯放到了巫白雨手中,雙杯相碰,“叮”的一聲,契約達成。

蕭近說:“駟馬難追。”

疏星閣之約:巫白雨不出現在蕭近面前,他給她想要的生活。

可是,賞秋宴會那日,巫白雨失約了。蕭近警告巫白雨僅此一次,下不為例,他給她送去秋海棠的意思在明顯不過,那是告訴她,想看花,在凝眸居看,不要出門!巫白雨倒是半個月沒有出門,結果這次好巧不巧又撞上了。

她要說什麽,蕭近才會相信她呢?

巧合來的太巧合,巫白雨覺得,她自己都能不相信自己,蕭近又如何相信她呢?

“巫白雨……”蕭近再次拈起她的一縷頭發,不辨喜怒的聲音拉回來巫白雨的神智,“這才過了多久?你就連續出現在本侯面前兩次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本侯那日竟然信了你。”蕭近冷笑搖了搖頭。

巫白雨毛骨悚然:“這真的是意外!”

“一次是意外,兩次呢?”

蕭近慢悠悠的把玩巫白雨的頭發,問道:“你今日的話,你也是發自肺腑的?”

“什,什麽話?”

“人,尊嚴。”

“是!”巫白雨挺直了脊背。

蕭近手指微頓,輕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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